猪 血 汤
作者简介
黄薇，生于汨罗江畔，求学在浏阳河边，工作在湘江源头，供职于永州市纪委。以山的情怀，水的柔情，孜孜追求，不给我的家乡抹黑！
“猪血汤，猪血汤熬好了！”伴随梦中妈妈那声清脆的声音，我猛地醒来空留惆怅。恍惚中那一碗浓香四溢的猪血汤，带我回到了童年……
“小孩盼过年，大人望插田”。年，留在我心中的味道，就是那一碗朝思暮想、溢齿留香的猪血汤。在那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杀年猪是件很大的事。主家宴请家族中的长者、左邻右舍、村中有威望的人、帮忙杀猪的朋友……
“鱼吃跳，猪吃叫”，将刚宰猪的猪血、肝、肺、精肉——俗称的“猪下水”——调成一大锅鲜香四溢的汤，再将猪臀肉砍下，炒上两大钵，配上几杯谷酒。浓浓的年味，浓浓的乡情，在寒风刺骨的冬天，扑鼻而来，温暖人心……
“堂前三个客，厨房五个忙”，猪血汤上桌，最忙的是奶奶和母亲。身穿大襟棉袄的奶奶坐在灶弯里烧火，红红的火苗，映着奶奶慈祥而欢喜的脸。母亲站在灶台前，手执锅铲，对着腾腾的热气，边搅动锅里的猪血汤，边和奶奶轻声交谈，“火小了，加把柴”，“火大了，怕煮老了”……我们姐弟围在灶台边，眼巴巴地期待着猪血汤出锅，叽叽喳喳，像一只只雀跃的小鸟。
猪血汤熬好，撒上从长乐街买回的大葱，用大菜碗，分别盛好，这是我们姐弟的差事。我家是大家族，只能请叔、伯爷爷们赴宴，奶奶们来不了，住得近的邻居也没请，由我们姐弟每家送上一碗猪血汤。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肚子特别容易饿，手里碰着一碗芳香四溢、鲜美无比的猪血汤，嘴里的馋虫肆无忌惮地翻滚，尽管母亲一再交代：“慢点走，莫泼出来，莫偷吃啊！”但每次小心翼翼地走到拐弯处，走到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啜上一口汤，只能一小口，含在嘴里。那滋味，就像八戒偷吃了人参果，清醇甘甜的味道充盈了五脏六腑，有说不出的熨贴。
猪血汤送到奶奶们手中，奶奶们看到我嘴上残留的汤汁，总是无比怜爱地从碗里选一块最大的精肉塞进我嘴巴。那么好吃的肉，可不能一口吃了，接过奶奶们递给我的空碗，我转身从嘴巴里掏出来，撕成一条条、一丝丝，边走边吃，细细地嚼，慢慢地品——这可是人世间的至尊美味啊，满足了儿时我对年的所有期盼！
但有一碗是绝对不能偷吃的，除了送出的菜碗外，母亲会用饭碗额外盛一碗，这一碗是送给九奶奶的，她是我们屋场年纪最大、家里最穷的老人，母亲交代：“九娭毑的这碗，本来就少，不能偷吃，我看见了，打人的啊！”我是老大，这差事便由我完成，心不甘，情不愿，但母命难违。每次，九奶奶接过我送的那碗猪血汤，虽然少了些，那感激涕零的样子，总让我难以忘怀……
想起来，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淡，吃什么也没有猪血汤的美味。当年吃猪血汤的长者大多已作古，唯有猪血汤的味道，和氤氲在乡邻间的亲情和关爱，留在故乡。
梦里不知身是客。九奶奶家的那一小碗与众不同的猪血汤，带着母亲和奶奶为人处世的周全，陪伴我的人生，给我的生活、工作增添了一份浓得化不开的乡愁，几回回在梦中重温那一小口猪血汤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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