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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85岁到88岁,一个人最纯粹最快乐的学习

徐宜老师在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听课
(书院学员方曹峰摄影,后面都是)
徐宜老师走了,只留下孜孜不倦的背影,永远激励古典书院的同学。
在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徐老师一直是同学们心中的一盏灯。昨天,这盏灯灭了。但它的光,却更加温暖明亮地发出,在每一个同学的心中。
三年前,收到徐老师的入学申请时,我非常惊讶。一个85岁的退休音乐教授,五十年代就曾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深造的音乐家,决心重拾儿时的经典梦想。她说:
我自小喜爱中国文学。幼时读的荀子《勤学篇》和陶渊明《桃花源记》,至今可成诵。命运让我走上学习音乐,并从事音乐工作的道路。而音乐和经典本是相通的。几乎所有作曲家和表演艺术家都从古代经典获取营养和灵感。古典功底深厚,音乐造诣必不同凡响。老身虽80有余,然有幸得悉”同济-复兴“古典书院招生的消息,就冒昧前来申请,盼求得一席旁听的机会,实不愿挤去年轻人学习的机会。
徐老師是古典書院年齡最大的學員
這是她與書院最小的學員坐在一起上課
2015年立春,第一次课,我讲了《复兴古典,同济天下》。徐宜老师在课后作业中写道:
又是春天,记不起渡过了多少南疆北国的春天:有抗日战争中烽火连天的春日、有求学時上海江湾和莫斯科的春天,在莫斯科亲眼见到毛主席,听他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只是那时是冬天,不是春天。回国后我作过老师、当过七年兵、也做了十年钟表工人、然后又回校教书,不觉间,八十多个春天过去了。回首每个春天都曾努力学习、工作,从没懈怠,在每个春天期待着新生活、新景象出现。
今年,是我生命中特别的春天,就在垂垂暮年时,找到了冥冥中追寻一世的圣贤、创立华夏文明的祖先,我又开始读书了,圣贤书!
由于少小没努力读经、没基础,文章找不到、找到了也看不懂。如今,几周下来日夜苦熬已经稍适应了,也没开始那么紧张和无奈了。
在这个春天里,参加了别开生面的开学典礼,在这里,老师和前辈同学志愿者,好像带着先贤的嘱托,以无私友爱的奉献精神激励着我们这些新生。
今年春天,是我生命中最不平凡的春天!新的篇章掀开了,像是体会到数千年前曾点那样:举目望长空、满怀希冀、迈开脚步,虔诚地去认祖归宗。不辜负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一片苦心。
2015年立春,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开学第一课
大概是同济新闻拍的视频
这个视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古典书院群里,有学员发上来
说第一次课上就有徐老师的身影
在张文江老师的《庄子》课后,她写道:
做作业、交作业,对我来说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恍若隔世!提起笔来,紧张又欣喜。紧张的是,半个多世纪没有做作业了,脑子不够用,反复数遍读张文江老师的文章也看不懂,没有形成自己的看法;欣喜的是书院可能接受我,圆我心愿得以入学,有老师指引读圣贤书。否则,作为炎黄子孙来人世间一遭,连贤明的祖先也不认得,他们立的学说、博大思想文化亦混然不知,怎么能这么就死去?!
至于读书的方法,想来,张文江先生说的:把老师的话記下来。这最好了,尤其当没有什么基础、两眼一抹黑地进入文学、历史和哲学天地。那就笨鸟先飞地反复阅读、多读精典,能悟多少是多少。满心感激地陆续看到同学们写的文章,这么多年轻人热爱并熟悉中华古典文化、在各自岗位上传播中华文化。这也就是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创立的初衷吧!
五十年代,徐老師年輕的時候在莫斯科留學
后来我读到徐宜老师的学生写的传记文章,才知道徐老师在声乐领域的造诣,也才知道她在文革期间遭受的迫害。很多艺术家自杀了。是音乐和经典的梦想,帮她走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从85岁到88岁,生命的最后三年,有古典的陪伴,有儿时梦想的苏醒,徐老师是幸福的。她的幸福洋溢在脸上,每一个同学都深受感染。
徐宜老师在古典书院课堂
从85岁到88岁,生命的最后三年,学习已无任何功利。这是纯粹的学习,这是古典的学习,这是真正的学习。子曰:“古之学者为己”,徐老师得之矣。
从85岁到88岁,生命的最后三年,学习的快乐是多么纯粹!一个世纪的风云诡谲,一生的辛苦磨难,多少无告,多少悲凉,这时都沉淀下来,化成课堂的静谧,静静的喜悦,静静的庄严,静静的好。
徐老师在古典书院课堂
驚聞徐老師噩耗,亦有感於張老師講《天下》篇學習,是以記之
张欣(古典书院学员)
一個有精神世界的人她的生命是飽滿的,永遠不是尼采所言的“末人”。《莊子·天下》篇所言的322人的三個等級,在徐老師身上我看到了脫離“百官”與“民”的氣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徐老師都在學、習,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這樣的人真是幾近於無了。
其實我很少在朋友圈發這種內容。記得以前乘公交去上課時候,經常會和徐老師一道去乘地鐵,那個時候還有學理、海陵、靜雯,到黃興路換乘,我就和他們說再見。徐老師的步履一直很矯健的,並不“蹣跚”,比我走得快,可能因為她不看手機。今天看到艷春發的朋友圈圖片,講了徐老師先生的故事,好多事情恍然大悟。
想起前些天上海解放紀念日去外灘瞻仰上海解放紀念塔的時候,有些朋友對這些東西頗有微詞。昨在電影院陪閨女看電影時得空聽張文江老師《莊子·天下》篇講課,張老師說:“中國沒有’歷史’,’哲學’就是’歷史’。”這句話很平常,但卻我心裡很重的敲了一記,把電影的噪音都壓下去了。
張老師又提到道術與方術,主義與宗教等等,點到為止。又談及莊子對六經的態度,這是莊子最令人玩味也是最值得我們去學習的地方。莊子之“隱”正體現在無論於何種惡劣的社會政治條件下,都不放棄自身的“整全”不放棄對人間世的應對與關照。這是莊子之“顯”,所以鐘泰的“莊子發微”的“發”“微”用的好。
無論你做過什麼,正在做什麼,都應該心裡知道“應該”做什麼(當然這很難)。怎麼看待“歷史”,怎麼認識現實,怎麼認識定位自己,這是莊子識圖闡述的問題。假如讀書只是為了年少時的“興趣”,為自己中年與時劇增的經年的空虛披上光鮮的外衣,以便於朋友圈高大上的談資,那將是對經典與自己的高級黑。
“道術將為天下裂”,還講繼續裂下去,越是裂的厲害,越是弄不清“自己”。這些問題,歷史(學)、政治(學)恐怕都是搞不明白的。
徐老師在古典書院課堂上發言
徐老师在古典书院听课
徐老师在古典书院课间与同学们一起学拉筋
徐老师永远与古典书院同学们在一起
我给徐老师写的挽联
(直抒所感,不拘平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