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
醮
飘
香
作者简介
熊英，湖南平江人，从医多年，未忘初心，世俗人生，伴雅而行。
阳春三月菜花黄，雨细蒿长粑儿香。这个粑儿，即蒿饼、蒿子粑粑、清明粑……即使在南方，不同地方，做法、食材不同，叫法也不尽相同。在我的家乡平江则称为蒿醮（jiào）。还有叫清明团子、清明果、艾叶粑粑的，那就有些远了。虽然我们街头土特产店里写的也是“蒿饼”，但我还是更喜欢“蒿醮”这个直白明了响亮的喊法。
　　清明前后，细雨纷纷，草木花卉的清香刚刚开始弥漫时，家乡的田埂边，河堤旁，到处是寻蒿的女人小孩。蒿醮就这样陆续端上了家家户户的餐桌。
　　我的嫂子，今年也迷上了做“蒿醮”。给我们送来了一批又一批她亲手制作的糯软滑嫩的蒿醮。
　　上周末，我们去了乡下的表哥家玩。雨,时大时小时紧时慢，老公和哥冒雨垂钓，我和侄女赏花拍照，嫂子则穿着套靴，打着雨伞，拎着铁桶，在塅里在水渠边专心摘蒿。看着嫂子忙碌的身影，我不由想起逝去多年的奶奶。
　　小时候，父母在乡下工作，我和奶奶住在开发区原种场，一老一少，没有劳动力，是农场的“素食户”。聪明的70多岁的小脚奶奶会做出各季美食，要我去送给左邻右舍。蒿醮就是其中的一种。
　　当蒿叶如所有野草一样长得蓬勃的时候，奶奶带着我挎着竹篮，去寻那些嫩嫩的碧绿水灵的蒿。篮子装得满满的时候，我们的几个手指头会染得绿绿的，指尖则会留下淡淡的青香。祖孙俩回家拿小凳子面对面坐着，将蒿里面稍老点的掐掉，草须剔出来，将择好的蒿洗干净，放在开水中焯一下，就开始煮蒿，当蒿煮得烂酥酥，再配上糯米粉，反复搓揉，将蒿与糯米粉融为一体，加温水捏成圆形扁扁的蒿醮，放在甑里蒸熟。揉蒿是要点气力的，小个子的奶奶挽起袖子，揉了又揉，歇气的功夫，高个子的我也试了几下，奶奶嫌我力气用得不匀，怕糟蹋了蒿和糯米粉，说还是等她来。捏醮的时候也是很不放心地边捏边看着我，说：“你搞得大小厚薄都不匀，拿出去丢人，只能留下我们自己吃啰。”
　　第一笼冒着热气的蒿醮蒸熟之后，奶奶小心翼翼地夹出来，装在不同的菜碗里，撒上白糖，交待我一一送出去。当我拎着个菜篮左邻右舍送一圈回来时，第二笼也熟了，青香扑鼻的蒿醮就是我们祖孙俩的晚餐，我一口气能吃上十来个，余下的蒿醮奶奶会用竹篮装好，挂着晾起来，等母亲他们周末回来吃。刚出甑的蒿醮，温润晶莹，吃一口满嘴溢香，吃饱后连打出来的嗝都是浓郁的香蒿味。
　　蒿醮吃过之后，隔壁家的哥哥会来帮我们将水缸挑得满满的，前面的大嫂会将新摘的蔬菜送给我们，东边那个屋场的叔叔则把刚钓的小鱼拿来给我们。奶奶说“大家吃了喷喷香，一人吃了烂肚肠。”
　　近年来，每逢开春，总有朋友将自己亲手做的蒿醮送来给我。但因有糖尿病，加之肠胃虚寒，我一般只尝试一两个就住手，一直也没有吃出奶奶当年所做蒿醮的那种味。
　　细心勤快的嫂子，退休后向院子里的邻居学会了做蒿醮。和她们一起到县城周边去寻蒿，相互切磋，电话微信请教，慢慢拿捏着蒿与糯米粉的比例，醮的大小，火候的把握。因为我与母亲都有糖尿病，嫂子做蒿醮是绝不放糖的，只是吃的时候，他们自己再蘸糖吃。渐渐地，嫂子做的蒿醮越来越漂亮，口感也越来越纯正。哥说，嫂子做的蒿醮可以与当年奶奶做的相媲美。因为没有放糖，我也可以放心地多吃几个。
　　嫂子一手一脚做的蒿醮飘到了长沙的侄子家，飘到了我们的餐桌上，飘到了岳阳哥的单位里。哥说，岳阳的同事吃了大加赞赏，直夸他有个能干勤劳的贤内助。
　　青蒿可以下火顺气，祛风消肿、解毒益肺，在春天食用蒿醮对身体大有益处。是真正的绿色健康无公害食品。
　　从前，我们只有在春天才能吃到现摘现做的蒿醮，现在，有了冰箱冰柜，有了真空保鲜技术，我们既可以保存新鲜的野蒿，方便想吃的时候做醮，也可以将做好的蒿醮冷冻，随时加热食用。如此，天南地北的平江人，无论身在何处，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这种来自家乡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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