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Teachers’ Day梦绕春华月正圆
作者简介
易石秋,男,1965年出生,1985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同年到岳阳市一中任教至今。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岳阳市高中语文首席名师。业余爱好写作,在国家、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字200余篇,出版文集5部。
也许真的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吧,几乎是转瞬之间,我就在春华山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之上工作与生活30多年了。
半个多世纪以前,著名作家张爱玲面对变幻多端的爱情与人生,曾经深怀感叹地希望:“遇一人以白首,择一城以终老。”可惜的是事与愿违,这株中国现代文坛最绚丽夺目的花朵之一,最终孤独地凋零在美国加州的一所公寓里,还是几天后被女房东发现的,一代文坛名宿如此落寞地谢幕,结局真是令人感叹唏嘘。而我几乎就在有意无意之间能够“干一行以白首,居一山以终老”,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幸运呢。
也许与山为伴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宿命吧,我至今半个多世纪的生命旅程几乎全都在山上度过。我出生于一个叫做谢山的小村庄,四面环山,整个村子似乎安放在摇篮里,就读的小学就叫谢山小学,静卧在绿树青山之下,仿如世外桃源。而我所在的乡(那时候还叫公社)叫云山,就读的中学自然也就叫云山中学了,那还真是名不虚传,背倚海拔近千米的高山,仿如高耸于云端之上,真是天造地设的第一等读书去处,可惜的是那时尚是“顽童不知学滋味”,真有些云里雾里的。高中时随着高考走进千家万户,学习变得空前重要起来,区里顺应形势,集中全区最精英的师资在离区公所不远的另一座山上新办了重点高中,并且筛选一批基础好的同学在此就读,我也瞎猫碰上死耗子,有幸忝列其中。因为处在大镇子边缘,那山当然没有云山那样高,不过在我及我们区里所有有幸于此就读的学子看来,确实是实现人生飞跃的一道高地,至于那山叫什么名字就没有特别在意了。直到前不久,我在县里搞文史工作的堂兄兼同学因缘巧合的查阅到了有关资料后,颇有些神神秘秘的问我,是否知道我们高中母校坐落所在的那座山叫什么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它居然同样有一个吉祥美丽的名字——春华山。联系后来我工作生活至今的春华山一想,还真的耐人寻味,看来生命的飞升与沉淀都离不开春华秋实呀。
大学时光同样在山下度过,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岳麓山,其秀美的自然风光与深邃的文化底蕴甚至可以写成一部大大的专著,此处自是不待多言。但它不仅奠定了我的人文底蕴与人文精神,也决定了我以后的人生走向,1985年我就是从这里直接分配到坚守至今的岳阳市一中任教的。
岳阳市一中也坐落在小山之上,这就是我相伴至今的春华山。尽管规模很小,但在地处洞庭湖平原的岳阳小城(当时还是人口不过十万的城关镇)也还算是居高临下,特别是在当时没有高楼遮挡的情况下,真堪称“一览众小”了。不过虽然被称作山,春华山却并不以山得名。不仅今天除了西南高东北低并且落差较大的地势,还能让知情人稍微保持了那么一点点山的联想以外,局外人根本看不出山来,即使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如果没有相关的历史知识,也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曾经叫过如此美丽的山名。就是遍翻历史资料,除了《国立十一中志》中有“选址于岳阳城北春华山”之类极为简短的记述之外,再也看不到关于春华山作为山的记载的片言只语。春华山的得名,完全是源于坐落在它上面的岳阳市一中这所有着悠久历史与深厚底蕴的三湘名校。
一进校门,我就被一中得天独厚的环境深深地吸引了,真是位置决定高度,倚仗山势,立足校园即可饱览满城秀色。学校南面偏西是名动天下的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岳阳楼,主楼与校门仅一路之隔,相距不过50米,连楼内观光的游客都可以一目了然。面对名楼,那一幕幕遥远的历史画卷就会伴随着三国风云与唐风宋韵扑面而来,特别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会时时涤荡你的情怀,激活你的天下家国意识。正西面是浩浩汤汤的八百里洞庭,凭栏极目,那“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的浩瀚气势尽收眼底,使你心境为之一阔。而渔歌帆影、湖光秋月、碧浪银沙又会给你一种如诗似画境界,让你每天似乎就在诗画里穿行,陶冶你发现美、欣赏美、珍惜美、创造美的情怀。古人说仁者乐山,我不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算不算仁者,但我深深地喜爱上了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
校内大木参天,浓荫匝道,设施完备,功能齐全,碧瓦红墙(可惜在后来的校园扩容改造中全拆了)与现代建筑交相辉映,环境条件之佳在当时的省内中学堪称一流,确实是修身养性教书育人好地方。即使10多年后,几位日本在清华的留学生同我的学生来校参观之后仍赞不绝口,认为有这样环境条件的中学在当时的日本也不多见。
更加吸引我们的是学校领导者对教师的高度重视、周到服务与悉心培养。由于是省里直接委派,学校不知具体情况,所以没有派人去接,我们一行校友四人都是第一次到一中,连东南西北都弄不清,只好寄存好行李先去学校报到再说。到学校已近正午,在学校办公室的安排下,我们在紧邻办公室的那间颇有些拥挤与简陋的校长室里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刘建中校长。刘校长正伏案批阅什么东西,听说我们到来立即停下手头的工作,同我们亲切交谈。一听说我们的行李还留在火车站寄存处,立即吩咐派出那辆学校仅有的双排座汽车去拉,这在一般单位还没有汽车的上世纪80年代初可是高档礼遇。同时考虑到我们刚到校没有饭菜票,又正值午饭时间,怕我们饿着,又特地让办公室安排小食堂炒了几个菜招待我们,这在基本没有公家接待的当时更是十分的难得,给了我们一种家的温暖。尤其让我们感动的是,看到我们刚毕业,家里又都是农村的,经济条件不好,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暑假,可能用度有问题,又特地安排财务室先给我们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应急。其时,刘校长已年近六旬,当校长30多年,创办过多个学校,是岳阳教育界的元老级人物,而能如此平易近人无微不至,让我们无比感动,什么叫情感动人,感情留人,刘校长用他朴素细腻的言行给我们上了最直观生动的一课,成为我们后来扎根这片热土的情感归依之一。
那时学校特别重视对青年教师的培养,不仅经常召开青年教师会议,指导认真规划及时调整自己的教育人生,还聘请名师或者教有所成的老教师进行针对性指导,并且形成制度,成为当时为数极少的将师徒结对规模化制度化的学校之一。学校还特别重视青年教师学习与生活诉求,深层次的激发、尊重与保护我们的主人翁意识,善于根据青年教师群体特征,组织丰富多彩活动,培养我们的团队意识与集体情怀,并且以各类竞赛活动为载体,强化我们的进取心与好胜心,夯实基础,助推业务能力的提升,及时发现与培养各类人才。
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灵活多样的活动机制,极大地激发了我们的参与积极性与创造热情,一时间活动竞起,能人辈出,包括我在内的不少青年教师未及三年五载,就已经崭露头角,并且迅速发展成熟,成为年轻的把关教师,在市级以上各级各类教育、教学及演讲、书法、写作大赛中也时时有得奖的喜讯传来。有一位如今已经是深圳某著名中学领导的青年教师甚至颇为狂放地宣言,“高级不如一级,一级不如二级”,尽管此话有特定的情景依托,不免过于偏激,但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大部分青年教师已经迅速走向前台挑起了大梁,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与自信力。也就是那一批人中后来有几人评为特级教师,10多人评为国家级骨干教师,10多人走上校级领导岗位,还有几人成为副厅级领导干部或者大企业总裁。
因为是著名的省属重点中学,在硬件与师资优势之外,自然也有一流的生源,很多时候我们不仅几乎囊括了市直的最尖端苗子,还能通过竞赛方式等吸引市属各县区场的少量精英。所有教育工作者都知道,在影响教育质量的众多因素中,生源是最为关键的因素,所以孟子才把“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作为比“王天下”还要幸福的人生三乐之一,因为在这里你可以充分享受你的教育成果。当任教20年时,我回顾自己的教育人生,曾经写过一篇虽颇有些书生气,却是发自内心的的小文《青春无悔》,在此节录几段:
“看到一个个稚气未脱的懵懵顽童成长为青春靓丽的小伙光采逼人的姑娘,我快乐。3年,1000多个日日夜夜的紧密相伴,他们的呼吸里永远地融入了我的气息,他们生命的画卷中永远地镌刻着我的影子,我的青春与活力在他们的身上得到了延伸,真有点儿“始皇应悔炼丹药,培桃植李得永生”的味道了。
看到同学们背负着沉甸甸的行囊,走向他们理想的港湾,我快乐。这儿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我用自己并不伟岸的身躯,并不宽阔的臂膀,托起他们眺望更高更远的风景,让他们与缪斯为友,与亚里斯多德为友,更与真理为友,也许我并不具备蜡烛的品质,却扎扎实实地变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
看到一本本留言簿,一张张合影,我快乐。那一声声祝福仿如仙乐清音,那一张张笑靥艳若桃李,灿若明星,从中可以演绎出无数个动人的故事,从中可以勾勒无数动人的风景,永远的印记与永恒的希冀在此交融,记录者仅仅一瞬,回味者足以终生。
我怀想与他们相伴的每一个瞬间,它让我真正地领会到了成长的快乐与烦恼,让我真正地解读了什么是真正的对等的生命个体,从他们的海阔天空中奇思妙想里,我真正懂得了教学相长的内涵,其实学生就是一部穷我一生也难也完全解读的大书,如果说我20年的教学取得了一点微小的成绩的话,那是我的学生在推动着我前行。
我喜欢掐着手指细数着一个个名字的感觉,那是葛朗台细数着自己的串串黄金时所无法体会到的,我甚至觉得心灵的充实与人生的境界莫此为上,要知道那绝不仅仅只是一种成就,一种荣光,那更是一个个放飞的心灵,是一颗颗遨游太空的星星,也许此时你才会领悟泰戈尔‘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鸟已经飞过’的真味。”
在这里除了精神的快乐与思想的沉淀,也时时带给我灵魂的震撼,让我们感受教育的伟力,感悟教育的真谛。1997年,一个地处我市最北端的大山脚下的一个偏远小村庄里的小孩,在我们学校读了三年后,顺利地考入西安交通大学。这是恢复高考20年后这个村子考取的第一个大学生,并且是赫赫有名的大学,整个村子都轰动了。村民们奔走相告之余,相约一定要摆宴饯行,也许是“天地君亲师”的古训早已深入骨髓吧,这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远在200里之外的老师,集体提议一定要请老师出席。于是由村长出面租了一辆老掉牙的小面包车来接,这在那个僻远小山村也是破天荒的事情,盛情难却之下,我们只好派了3位主课老师作代表。山村简易公路崎岖不平,曲折错落,很是难行,经过近4个小时的颠簸,我们才得以进村。大家均觉有些累,想下车后休整片刻再进去,谁知刚一下车,立即铳炮齐鸣,震天动地,村民们蜂拥而至,纷纷行拜师大礼,直惊得我们目瞪口呆手足无措,赶忙还礼。要知道用三眼铳迎接客人可是当时湘北农村的最高礼仪,相当于国际交往中的鸣礼炮21响,更何况还有如此重的拜师礼呢?我们在惶恐、震惊、感动之余,一种庄严与神圣的感情油然而生。村民们异乎寻常的举动所表示的其实是对知识、对教育的一种虔诚与渴望,教师头上神圣的职业光环其实是以人才培养的实绩来打造的,就像孔夫子万世师表的地位是“贤人七十,弟子三千”的集成一样。面对如此淳朴的村民,面对如此虔诚的教育崇拜,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以同样的心态在教育艺术的园地里畅游呢?
这样一路走来,30多年的光阴转眼从指间滑落,真的就“知天命”了。所幸当年亲手栽种的幼苗如今已成参天大树,也算为春华山作为山的形象尽了一点绵力,至于能否留下深刻点的印记,那就只能留待将来了。如果杜牧《遣怀》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带有怀才不遇的无奈与深深慨叹,那么我对春华山30年的梦牵魂绕还梦意正浓,能透过参天大木上那扶疏的枝叶去眺望头顶那轮灿烂的圆月,谁又能说不是十分的诗意呢!
时不我待,梦还正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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